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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集部,别集类,北宋建隆至靖康,郧溪集]

钦定四库全书

郧溪集卷十八      宋 郑獬 撰解

四凶解

尧果不能去四凶乎非不能也以有舜也尧之大忧在不得舜既已得舜则天下之事举矣善人者将自进而恶人者将自诛亦何必尧亲去之也於时尧老矣已老且倦则万几之大必有窳而不启者乃咨嗟衆臣将求天下圣人而禅以天下之大位以持其窳而不起者乃得舜既摄治而四凶之恶适以暴发由是一取而锄去之则四凶之去固在舜不在尧理然也必责尧之不能去四凶犹之责舜不堙水也尧之不去四凶以有舜也恶之未肆也而无舜则尧自去之矣舜不堙水以有禹也如无禹则舜自堙之矣故四凶之去舜事也能不能不在尧也圣人初作欲揭天下之大法必有首诛焉使天下慴然骨次而心螫则其鼓号令不须力而天下可服也周公相周则以管蔡为首诛而天下不为周公服者无有也孔子作鲁司寇以少正卯为首诛而鲁不为孔子服者无有也则舜之於四凶岂独异周公孔子哉一诛恶而天下定圣人之机用深矣故曰尧之大忧在不得舜如得舜则天下之事皆举善人者皆进而恶人者皆诛安在乎尧亲去之也或曰有说者谓尧不自诛之而俾舜诛者尧权也尧将禅舜恐天下尚未服故豢而遗诸舜诛之用以威天下之未服者也曰奚有是耶是逆诈於圣人也使继尧者有不能则或遗之以树威今舜已能继矣又曷席此为权耶借尧已自诛四凶舜乃即位天下果有未服者亦自能起而诛之矣未服者诛则天下亦自服舜矣舜之摄治三十年未闻有不服者也说者果有是是不以圣人期舜也

黄叔度辩

黄叔度之器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挠之不浊信乎其广且深乎则水若倍千顷而集漫然就圮矣奚睹其所谓澄之不清挠之不浊者耶曰然则称之曰山川之高深欤日月之光明与天地之高厚与若是者则可以极叔度之器乎曰否举山川日月天地而为之拟则信美矣然犹涉乎器也必欲极其论则曷若拂其器而处山川日月天地之外乎曰此何也曰此诚也非器之谓也诚也者常虚而亡形山川日月天地器之极也古之以器拟之者盖有之矣而皆有形之极也犹不若是之隘者焉今称叔度曰千顷之波吾为叔度羞之曰然则於叔度宜何言而後可也曰就林宗之论裁之宜拂其所谓干顷者止曰挠之不浊澄之不清岂不尽叔度之道耶

杂着

读史

酇侯入关即收秦图籍以业高祖真王佐也天下既平惩秦之弊用清净以安海内後世言汉相者称萧曹学者多咎参因循不能格君於王独以强论格惠帝是不然此器有极也萧曹之辅於汉可谓亡遗力矣而又责之以王譬之责旊以斵玉岂其任耶如举以周召绳之则三代以还殆亡完人学者奚不顾览哉

哀帝捐天下元后属莽以政于时宗室年德巉然在列矣乃立平帝年甫九岁然则莽之簒心其芽於此乎自三代迄於秦汉世系年月不齐故司马迁错综今古以为十表班固因之纯用汉世亦为八篇然其古今人表吾不知其所作也善恶谬戾不足以传信又无与於汉事固苟欲就其为八篇然则削之可也

高后不履外闑横制天下虽平勃之知缩栗不敢发乘隙际机乃用克定其操术有足以为惮者已及其封植产禄盘据根穴欲为久固而其亡益速悲夫私爱之溺人也

禹既为舜用凿地走水燥九州之土顔黧肤焦足病盭过庐而不入此岂一息之间忘天下哉固不忍其赤子无罪而趋溺地不若是祸民之源不塞圣人之得位其急当世之心如此孔子为布衣辙磨天下而不遇既穷且老乃赞易春秋载其道于後世苟能推而用之使天下尽蒙其泽是亦我之功不必身见之也圣人之不得位其待後世之心如此是圣人得不得皆未尝忘诸民得则急当世恐其治之不至也不得则待後世欲其道之可传也此非进退之际为公者邪进乎进以禹之志退乎退以孔子之心则庶乎学为圣人者矣

圣贤之人秉天下之公议推仁恕以待物故其乐道人之善光华拟乎日月机智通乎神明措民治国同迹乎伊尹周公者不为过言也公议而已

桀纣虐於民汤武起而诛之至其易世则桀纣之恶亡余矣汉武鑱功四夷天下耗竭乃尊用贾竖更皮弊筭緍钱专盐铁榷酒酤立平准税舟车凡牟利之源皆自武帝始遂至於後世数百千载尚有以遵用之则其遗毒余虐乃愈於桀纣桀纣之暴於民吾见其止也汉武之暴於民吾未见其止也

昔成王闻管蔡流言而疑周公上下相隙豳诗所以隐忧也昭帝年十四上官飞书用间霍光而能辨其诈卒以诛谗而光得尽其忠则其君臣之际显白交固贤於成王远矣而光亡学术使昭帝之治不如成周者光之罪也惜夫

书主父偃传

主父偃方困於齐梁间故人亲戚皆厌弃之及为齐相乃以五百金谢之曰始我贫贱昆弟不我衣食宾客不我内门今迎者乃至千里与诸君絶矣亡复入偃之室呜呼羶者螘之所聚也羶尽则去趋富贵恶贫贱此世俗之所同也又奚独以为怪偃既显用颇能移人主意故其宾客亦千数此岂尽慷慨服义慕高风而来者也富贵之所趋贫贱之所弃有以异乎哉而偃且谢絶之者岂得以平生所拂欝苟快其一时之志欤何见乎往而未睹其来也其後被诛果无一人视独孔车收葬焉悲夫

书文中子後

王氏中说所载门人多贞观时知名卿相而无一人能振师之道者故议者往往致疑其最所称高弟曰程仇董薛考其行事程元仇璋董常无所见独薛收在唐史有列传踪迹甚为明白收以父道衡不得死於隋不肯仕闻唐高祖兴将应义举郡通守尧君素觉之不得去及君素东连王世充遂挺身归国正在丁丑戊寅岁中丁丑为大业十三年又为义宁元年戊寅为武德元年是年三月炀帝遇害於江都盖大业十四年也而杜淹所作文中子世家云十三年江都难作子有疾召薛收谓曰吾梦顔回称孔子归休之命乃寝疾而终殊与休事不合岁年亦不同是为大可疑者也又称李靖受诗及问圣人之道靖既云丈夫当以功名取富贵何至作章句儒恐必无此也今中说之後载文中次子福畤所録云杜淹为御史大夫与长孙太尉有隙予按淹以贞观二年卒後二十一年高宗即位长孙无忌始拜太尉其不合于史如此故或者疑为阮逸所作如所谓薛收元经传亦非也

书贾谊传

屈平窜而死谊诋之曰何必怀此都也又着鵩赋以自开扬子云亦曰何必湛身哉及谊傅梁怀王王堕马死谊哭泣亦死子云迫於莽投之阁此又何也士君子介穷屈忧急之际果难自置与惜谊死之不审所处也至欲创制度兴礼乐厝汉於三代乃曰色尚黄数用五则吾曷知於谊也哉

读荀孟

孟子之法先王荀子之法後王二子未为偏论也孟子之法先王必法其是者而去其非是者荀子之法後王亦必法其是者而去其非是者俱法其是又何先後之异哉据其时而言则唐虞商周俱欲其民之仁寿俱欲其贤不肖之辨是先王与後王俱可以为法也唐虞以禅商周以兵唐虞建官百商周数倍之唐虞以质商周极其文礼乐正朔器服名数各不同是先王後王又未可以为法也盖孟子见当世之戕贼仁义谓古之为仁义者无出于尧舜故其言必以尧舜为法荀子犄其论特为孟子而发也乃有私意矣必格以圣人则无先王无後王惟择其是者取之云耳孔子曰行夏之时乘商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孔子之于正朔与乐则法先王于辂冕则法後王不用虞夏之辂冕则亦不法先王不用商周之时正朔与舞则亦不法後王又何先後之同乎予以谓二子法虽不同亦必俱法其是者也因牵就之使合于一又折之以孔子之言庸非通乎

南子问

或问孔子曰子见南子欲以行道有诸孔子见南子於圣人何害而谓之欲以行道则未之闻也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此之谓大丈夫况孔子乎而一见南子何害谓之欲以行道则未之闻也曰然则子路何为不说曰子路以卫君与夫人俱为不善固若不可见者也故不说夫圣人者可行则行可止即止顔子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宜子路之不说也夫承天下之重者莫若继祖宗之社稷宜不可授人而尧舜更相为禅正天下之大义者莫若事君宜不可以有伐而汤武用兵君者不可以废置也而伊尹放太甲君者不可以假为也而周公摄王此何也圣人之作可行即行可止即止又何害於尧舜汤武伊尹周公哉故公山弗扰与佛肸畔俱召子子欲往曰吾其为【于伪反】东周乎又欲居九夷又曰乘桴浮于海圣人之道不容于中国遂欲之夷狄乎然而禅舜禅禹伐桀纣放太甲摄王是亦圣人云耳从公山弗扰与佛肸之夷狄是亦圣人云耳其心岂少有靡哉诗不云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然则为圣人者则可如欲学为圣人则不可昔者鲁人有学柳下惠者曰柳下惠则可吾固不可则孟子之不见诸侯讥枉尺以直寻岂非孟子为孔子之鲁人也与

晏子问

或问太史迁称晏子曰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何迁之独嘉晏子也顾迁之所书俱不足忻慕之耶曰否迁有激云耳盖晏子者尝解左骖赎越石父以归又荐其御者为大夫而迁之当武帝时坐李陵事被刑遂废不用是时朝廷之大臣无有一人如晏子者为之振发之故特愤之曰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此非过言也痛知已之难逢虽异世而相慕兹所以勤勤而为之言也迁之着书见志不独晏传至於序伯夷叔齐屈原传皆所以寄其悲焉耳班固谓迁之自伤悼犹巷伯之流有是夫

论丙吉问牛喘

丙吉不问鬭死而问喘牛因牛欲知天时说者谓吉知大体人而鬭死政教已可见牛虽不喘吉遂不知寒暑耶借若时过又欲以何术治之魏相有言忧不在匈奴而在杀人者予谓魏相乃真知大体矣

记画

淮阳王监兵有画十余轴而吴生之天王最为诡卓绢已尘旧其鬼神羽卫如隐见於浓烟黑雾间不见其笔墨迹自子之阅画来未尝见也次王维白衣老跨黄犊之一轴亦奇也立大石一轴李成画也四幅海棠临水旁飞花零落水上有二鱼逐花者尤有意思又有水鸭紫苋三数轴皆徐熙画也纯淡墨画竹树黄雀者虽墨为之如具五彩云僧贯休画皆能笔也钤辖夏宫苑爱翫之以吴生之笔不可少髣髴乃取王维之跨牛老徐熙之水鸭紫苋命画工模之後出以示予虽神气风力有不足者然其骨格犹王维徐熙之画也使画工自为之则不能予观之而叹以谓古之为政者可几於为画乎古亦有作之者有因之者若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作之者也其国体治具典章文物精醇烂白後世无加焉孔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使孔子用於世必改周公之制而自作之也繇周公而下莫如汉唐犹不能自作之乃模画前世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余迹而行则其所施设者尚得为善治也哉是犹今画工之模写前人之善本而犹足为能使其自作之则亦不为谬工矣始予读韩退之画记爱其文尤工谓如禹贡周官然其言赵御史得国本而模之则退之之意无乃亦类于此乎又足以起予因题之为记

题石衖

章子厚大夸石衖之奇而予未之信也及往观之然後知子厚之精於赏物然石之发露者才其牙角疑其藏伏于下者必益奇聊用卒夫搜之果得石门石壁上下屹屹又非子厚之所称道者因欲穷治之使至其根踞而後止又将构亭於其上会予易守东秦而不果也孰能继予之志穷山而作亭予当为文以纪之且以快予之夙怀也熙宁庚戌六月三日翰林侍读学士户部郎中知青州郑某题

悔戒

耳目之蔽有所不及动而为悔咎将谁执事变之来必求诸理审之复之有悖则止勿为爱夺勿为恶移犹曰未获明者谟之往者悔之既已莫追来事方殷如何勿思悔不可数数斯害成今不汝戒汝则小人

纪事

故事命参知政事及枢密副使宰相封词头送当制舍人草词毕复封送中书遂出诰治平四年九月二十五日予当制是夕中使召入对於内东门别殿命草张方平赵拚除参知政亊旧参吴奎出知青州三制赐双烛送归舍人院翌日具状进词草方降付中书出诰於时二府无有知者盖上初揽大权宰相不得预闻故独召舍人授旨撰词自本朝以来未有乃自予始也其后两日上面授以翰林学士

刘丞相生辰辞并序

灵粹之气湛酣磅礴乎乾坤之元积郁而后发腾而上之则灿而为景星霏而为卿云融而下之则潏而为醴泉霮而为甘露吁而为薰风动之则翔为凤趋为麟植之则草为芝林为桂辉然而光则为浑金璞玉琅然而声则为黄锺大吕其寓於人大则圣次则贤藴为筹谋摅为文章皆其气之所锺欤然气之浑流於无间如佐之以江山之怪丽挟之以五行之清淑衆美具并则伟然廓然所谓必有名於世者矣豫章之域庐陵屏其东驶江沄沄穹山盘盘澒洞开阖灵粹之气所停蓄当秋气高金德刚絜霜肃风厉与江山相透彻如层氷积玉倚叠乎云霞之表而灵粹之气繇是相与混合而一发之则出於其间者当如何也今丞相集贤公得灵粹之气在豫章之域当季秋九月十八日载诞之辰故其聪明挺特杰才魁德为圣天子相臣宜矣於是日也皇帝有晏赐公卿更贶问士大夫争前而拜寿者车阗巷马塞门冠衣相戛磨而某也独官於外不得肩佳宾之次以上千百寿辄撰成祝寿辞一篇谨遣诣黄阁之下其辞曰石可裂松可摧不敢为公夀也三台主辅相与天常存愿公之夀如其星兮右提钺左佩印不敢为公富且贵也臯夔作辅相与舜同勲愿公富且贵如其人兮

郑氏世録

郑氏世居秦以财擅关中五代末高祖讳保雍行贾於湖湘间至安陆乐其风土遂去秦而居之安陆人喜以为长者之来吾乡邑也有寓钱数百万者积十余年异日客过之乃其子也悉出钱予之封题如故客辞曰先人殁已久岂有钱留此也强之固不受公施之浮屠氏以明不欺闻者俱贤二人以为难也公有三男子长损之军事推官次屿东头供奉官季某不仕推官少时喜蒱博与客戏尽取其囊金客遂大困它日遇之则丐者也公恻然大悔立偿其金于是终身不为戏故郑氏世以行义闻于荆楚间供奉有才武姿貌伟然将兵秦陇间以二十骑径至敌中夺其一障推官有子敏中既亡而絶其季亦亡嗣独供奉二子长建中赠屯田员外郎次亦亡闻屯田举进士喜宾客四方之来游者倾所有以济之星历地理隂阳数术无不通览供奉既没而卜葬曰吾其有後乎遂生侍郎郑氏自高祖以来既以财显而俱好施里闾故客有于今岁时祭于其家者曰无忘郑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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