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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厉王

【补】“至于厉王,王心戾虐。”(《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厉王说荣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若用,周必败!’”(《周语》)

△说荣公

采《国语》事而於其言但节录之,说已见前《穆王篇》中。後并仿此。

【备览】“秦仲立三年,周厉王无道,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史记秦本纪》)】

△诸侯多叛

按《桑柔》诗称“乱生不夷,靡国不泯”,则厉王之世诸侯叛者盖多。但古书缺轶,事无可考。惟秦史尚存,故《史记》得以采而录之耳。馀可以例推也。

【补】“万民弗忍,居王于彘。”(《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居彘

按:厉王之在彘,《左传》称“居”,《国语》称“流”。王,天子也,岂可言流!云居,是也。《国语》不及《左传》,此其一端。

“荣公为卿士,诸侯不享,王流於彘。”(《周语》)

“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三年,乃流王於彘。”(同上)

△辨召公以子代宣王之说

《国语》云:“彘之乱,宣王在召公之宫,国人围之。召公曰:‘昔吾骤谏王,王不从,以及此难。今杀王子,王其以我为怼而怒乎!(云云)’乃以其子代宣王。宣王长而立之。”余按:周民之居厉王於彘,苦其暴虐,不得已而出之,使不得肆虐於己耳,非必殄灭之无遗育而後甘心也。使民果欲甘心於王,王何以能安然而居於彘?果欲甘心於王,王出之後何不更立他人而虚王位者十四年,王崩之後又何以共戴宣王而无异言乎?盖古者人情淳朴,上下之间不甚猜疑,故卫出成公以说於晋,及晋许其复国,盟于宛濮,而国人无贰者。况文、武之德未忘於民心但以身在水火之中,遂冒然不暇顾虑而为此举,王出则已,不仇王也,况大子乎!是以宣王之立,民不畜怨,亦不自危,而宣王亦不复追理前事;是其君臣相待,犹然先代忠厚之遗,安得有如後世所谓斩草除根之颓俗乎!且召公,贤臣也,於王子固当全之,岂必避怼王之嫌而後如是!谏王,为社稷也,免王子,亦为社稷也;藉令召公未有谏王不从之事,将遂执太子以与国人而听其杀之乎!然则谓宣王避乱而奔召公之宫,或有之;若谓国人围而欲杀之,召公避嫌而後以子代之,则必无之事也。盖缘春秋、战国以降,风俗日偷,君与民相疾视如仇仇然,故疑此时宣王必不能自免於难,因揣度附会之而为此说耳。今不录。

【备览】“召公、周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史记年表》,元年,庚申)共和十四年,厉王死于彘。太子静长於召公家;二相乃共立之为王,是为宣王。”(《史记周本纪》)

△《竹书纪年》以“共和”为共伯和干位之非

《竹书纪年》称“共伯和干王位”。苏氏《古史》采之,云:“厉王屈彘,诸侯无所从;共伯和者,时之贤诸侯也,诸侯皆往宗焉,因以名其年,谓之共和。”余按人君在外,大臣代之出政,常也。襄公之执,子鱼摄宋。昭公之奔,季孙摄鲁。厉王既出,周、召共摄周政,事固当然,不足异也。若以诸侯而行天子之事,则天下之大变也。《传》曰:“干王之位,祸孰大焉!”又曰:“周德虽衰,天命未改。”共伯果贤诸侯,讵应如是,春秋至闵、僖以後,天下之不知有王久矣,然齐桓、晋文犹藉天子之命以服诸侯,不敢公然摄天子事也;况西周之世,乌得有此事!且夫召穆公,周之贤相也,能谏厉王之虐,能佐宣王以兴,夫岂不能代理天下事,而诸侯必别宗一共伯和乎!齐桓、晋文之霸,传记之纪述称论者指不胜屈;况摄天子之事尤为震动天下,而经传反泯然无一语称之,亦无是理也。《竹书纪年》,唐人多有称述之者,其文往往与《史记》异。以经传考之,自周东迁以後,《史记》不如《纪年》得实(如梁惠王有後元年,齐伐燕在宣王世之类);自周东迁以前,《纪年》不如《史记》近正(如大甲杀伊尹,文丁杀季历之类)。盖此书乃战国时所撰:东迁以後本之晋、魏旧史,而东迁以前则简策多逸,或旁采异端之说以补之,是以不能无谬。犹之《史记》纪汉事多得实,纪三代事多失真也,共和之名年,意本因二相和衷共摄而称之;传之既久而失其详,遂误以为有共伯和摄之,撰《纪年》者因从而载之耳。至於今世所传《纪年》一书,则又不知何人所撰,唐人所引大半无之,而其文往往反采之《汉书律历志》及《伪古文尚书经传》,此尤不足论矣。《古史》又据《春秋传》“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及《庄子》“共伯得之於共首”之语为共伯和之证。然《庄子》所称述本不皆实有其人,而亦未见此文共伯之即为干王位人也。故今但据《史记》载之,而《纪年》之文不录焉。其释“间王政”之误,说见後《宣王篇》中。

○宣王(《史记年表》,元年,甲戌)

【补】“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後(“而後”诺本多同;或作“二公”,非是)效官。”(《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诸侯释位以间王政”

杜氏《左传注》云:“‘间’,犹‘与’也;去其位与治王之政事。”林氏以此为周、召事,云:“二公与治王之政事,号曰共和。”苏氏《古史》以此为共伯和事,云:“厉、宣之间,诸侯有去其位而代王为政者。”余按:周、召皆王室之相,厉王虽出,二公之在相位自若也,不得谓之“释位”。当厉王在国时,政固已共理之,亦非待流於彘而後得与於王政也。若以共伯和当之,谓“释位”为去诸侯之位,“间王政”为干天子之权,则“而後效官”将何解焉?且子朝之为此言,因晋之纳敬王,故述诸侯之忠於王室以责晋之不辅己耳,故曰“并建母弟以蕃屏周”,曰“诸侯莫不并走其望以祈王身”,曰“携王奸命,诸侯替之而建王嗣”。周、召皆王卿士,不得谓之“诸侯”以比晋,而共伯和干天子之权,亦非忠於王室者比,皆与前後文义不类,子朝之述此何居焉?盖“释位”“效官”本相对为文。“释”犹解也;“释位”者,解官也。“间王政””者,待王政之间也。诸侯为王卿大夫者,因万玉在外,故解官而归其国,以待王室之定;宣王有志振作,而後来效王官之职。上下呼应,本极了然分明;但说者先有共和及共伯和之成见在心,务强合之为一,是以乖刺不通,而不知彼自一事,此自一事也。今正之。共伯和之误,说已见前《厉王篇》中。

【存参】“《汉》,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於王化复行,百姓见忧,故作是诗也。”(《诗序》)

△《汉》为宣王初年诗

《纲鉴大全》载此事於宣王六年“征伐四方,封申,城齐”之後;《绎史》亦载之於《常武》、《崧高》谐诗之末。余按:《序》文云“承厉王之烈”,则是以为初即位时事也。且《大雅》自《民劳》以後,篇次未有错乱,此诗既在《崧高》、《民》之前,则为宣王初年之诗无疑。故列之於此。

【存参】“周宣姜后贤而有德。宣王尝早卧晏起;姜后脱簪珥,待罪於永巷。王遂勤於政事,早朝晏退;卒成中兴之名。”(《列女传》)

△姜后待罪事可存

此事未知有无,然於理无所害。惟其文太冗弱,必後人所敷衍。故今删而存之。《纲鉴大全》从《外纪》,载此於二十二年则此後乃宣王德衰之时,与“勤於致事”语不符。当以在初年为是。

“宣王即位,二相辅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遗风。诸侯复宗周。”(《史记周本纪》)

△二相辅政但称召公

按:此文即本《诗春秋传》所述而言。“二相”,谓周公、召公也。盖宣王初政,皆由大臣匡赞而成。然《二雅》多称召公者,而周公无闻焉;或者亦如唐苏之於宋乎?藉使周公不贤,召公亦未必能独行其志也。

“犭严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诗小雅》)

“薄伐犭严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同上)

“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犭严狁于襄!……赫赫南仲,薄伐西戎!”(同上)

【存参】“宣王兴师命将,诗人美大其功,曰:‘薄伐犭严犭允,至于大原。’‘出车彭彭,城彼朔方。’”(汉书)

△《诗序》以《采薇》、《出车》、《大杜》属文王之非

卫宏《毛诗序》云:“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犭严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帅,遗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遗之,《出车》以劳还,《大杜》以勤归也。”由是郑、孔以来诸儒之说《诗》者咸以《出车》为文王诗,南仲为文王臣,而诗所谓“王”者纣也。余按:《春秋》之义莫严於辨名分,文王果受天子命伐犭严狁,则文王当自行,不得但遣陪臣帅师;诗当称“王命西伯”,不得称“王命南仲”。今直称天子之命以命陪臣,若其间初无文王者,僭邪?乱邪?非惟不知有君,抑亦非所以尊天子也。苏氏知其不通,於是又曲为说,以“天子”为纣,以“王”为文王,後人之追称云然耳。然王即天子也,一篇之中,自“天子”纣,自“王”文王,名实杂糅,君臣同称,尚可以为训乎!天子之命陪臣则述之,文王之命其大夫则又述之,独天子之命文王则无一语及之,有是理乎!且经传记文王之臣多矣,未有称南仲者;而《常武》,宣王时诗,有南仲(旧说以南仲为皇父之祖,误;说见後《常武》诗下)。太王时有獯鬻,文王时有昆夷,未有称犭严狁者;而《六月》、《采芑》,宣王时诗,称犭严狁。然则此当为宣王时诗,非文王时诗矣。不特此也,《六月》称“侵镐及方”,此诗称“往城于方”,其地同;《六月》称“六月栖栖,戎车既饬”,此诗称“昔我往矣,黍稷方华”,其时又同。然则此二诗乃一时之事,其文正相表里;盖因镐、方皆为犭严狁所侵,故分道以伐之,吉甫经略镐而南仲经略方耳。故《汉书》以《出车》、《六月》同为宣王时诗;《古今人表》,宣工时有南仲而文王时无之;而马融上书亦称“犭严狁侵镐及方,宣王立中兴之功,是以‘南仲赫赫’列在周诗”;然则是齐、鲁、韩三家皆以此为宣王诗矣。朱子云:“诗所谓‘天子’,所谓‘王命’,皆周王耳。”是矣;然云“南仲,此时大将”,不质言为何时,则犹未免以先儒“《正雅》”“《变雅》”之说为疑也。夫《雅》本无正变之分,而诗篇亦不无错简。《春秋传》,吴季札聘於鲁,请观於周乐;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恩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同德之衰乎?”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诗曰:“常棣之华,鄂不кк。”(杜讠主误说,见《召穆公篇》中)则《小雅》固不在文、武世,而《鹿鸣什》中固有宣王诗矣。《南陔》以下九篇皆笙歌之诗,当次之《鹿鸣》之三,而今反在《大杜》之後。《常棣》、《伐木》、《天保》与《蓼萧》以下四篇皆燕享之诗,《采薇》、《出车》、《大杜》与《六月》、《采芑》二篇皆征戍之诗,本当以类相从,而今皆迭相间。则今《小雅》篇次非当日之旧第明矣。先儒既误以诗为周公所作,又不知篇次之有错简,但见《六月》篇中有称“吉甫”明文,势不可并以为文、武之诗,遂断《菁莪》以上谓之《正雅》,《六月》以下谓之《变雅》。《出车》既在《正雅》,又在《南陔》、《白华》之前,因不得不以南仲为文王时人,伐犭严狁为文王时事。是以委曲迁就,百方解说,而理卒不可通。然不可通,其失犹小,而使商、周革命之际事迹失实,圣人之心不白于後世,其失大。故次之於《六月》之後,以正其失。说并见前《文王篇》中。

△郑玄分别西戎与犭严狁之非

郑氏以西戎为昆夷,犭严狁为北狄、孔氏《诗疏》云:“犭严狁大於西戎,出师主伐犭严狁,故戒敕戍役以犭严狁为主而略于西戎也。”余按:大原(即今陕西固原)及方皆在周之西北,犭严狁之国当在凉、巩之间;所谓西戎,盖即犭严狁,而变其文以叶韵耳。犭严狁之为周患,见于《出车》、《六月》、《采薇》、《采芑》四箫,详矣,而传记初未有言者。《国语》有犬戎,有姜氏之戎,而史伯则称西戎,足为周患者皆戎:然则犭严狁亦戎也。《史记秦本纪》,厉王时,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宣王时,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秦仲(在宣王之六年)。宣王召其子庄公,与兵七千,使伐西戎,破之。幽王时,戎围犬丘,庄公子世父为戎所虏(在幽王之六年)。厉宣间能为周患者惟西戎,然则《诗》之犭严狁即西戎也。是以一篇之中,或称“犭严狁”,或称“西戎”,非两事也。盖西戎之国不一,而犭严狁为最强:专言之则曰“犭严狁”,概言之则曰“西戎”;犹赤狄有潞氏、甲氏、留吁、铎辰,而潞氏为最强,《传》或专言“潞氏”,亦或概言为“赤狄”也。犭严狁文皆从“犬”,疑即《周语》之“犬戎”,犹叟阝瞒之或称为“长狄”也。以犭严狁、西戎为二国而曲为之解,误矣!程予疑西戎兵不加而服,来子疑既却犭严狁而还师以伐昆夷,亦沿郑、孔之误。

△咏宣王诗多铺张

按:《雅》之咏文、武事者,事实多而铺张少;咏宣王事者,事实少而铺张多;此亦世变之一端也。故今於《小雅六月》、《出车》等篇,《大雅崧高》、《民》等篇,每篇止摘切要数言载之,以备当日之事实,见中兴之梗概;其馀铺张之词,不暇录,亦不胜录也。

【备览】“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於戎;有子五人,长者曰庄公。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於是复予秦仲后及其先大骆地犬丘并有之,为西垂大夫。庄公居其故西犬丘。”(《史记秦本纪》)

此以上宣王征西北之事。

“申伯,王缵之事;于邑于谢,南国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谢人,以作尔庸。’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诗大雅》)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同上)

“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其伯。”(同上)

此以上宣王经略中原之事。

“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显允方叔,征伐犭严狁,蛮荆来威。”(《诗小雅》)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江汉汤汤,武夫;经营四方,告成于王。……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诗大雅》)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同上)

此以上宣王经略东南之事。

△咏宣王诗次序可信

按《诗》所咏宣王之事,其先後虽未敢尽以篇次为据,然以其言考之,《采芑》称方叔“征伐犭严狁,蛮荆来威”,是犭严狁之伐在东南用师之前也。《江汉》称“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常武》称“四方既平,徐方来庭”,是徐、淮之役在四方略定之後也。以其理推之,西戎逼近畿甸,患在切肤,所当先务;封申城齐皆关东事,似可稍缓;若淮、汉、荆、徐则距畿较远,服之为难;近者未安,不能远图,理之常也;而《史记》秦仲之死戎,庄公之破戎,亦在宣王初年。故今略依时之先後次之,要不至大相迳庭也。

△朱熹以南仲为皇父之祖之非

来子《诗传》释“南仲大祖,大师皇父”二句云:“谓南仲为大祖,兼大师而字皇父者。”余按:《春秋传》云:“昔我皇祖伯父昆吾。”《离骚》云:“朕皇考曰伯庸。”皆系祖考之名号於祖考之文之下,未有反系子孙之名於祖考之文之下者。其或由祖考而及其子孙,则云某人子某,某人孙某。若南仲果皇父之祖,则文当云“南仲曾孙大师皇父”,不当反云“南仲大祖大师皇父”也。南与皇,氏也;仲与父,字也;犹《春秋传》之称智伯赵孟也。其子孙当世以南与皇冠之,故宣王时有皇父,幽王时亦有皇父;诗有家父,《春秋》亦有家父,《春秋》庄公时有单伯,文公时亦有单伯,成公以後又有单子。然则南仲、皇父当各自为一族,不得以此二人为祖孙也。古有以“祖”为名者,有以“祖”为氏者;古之彭祖,《书》之祖己、祖伊是也。“大祖”或南仲之称号,未可知也。《诗》之“假以溢我”,据《春秋传》乃“何以恤我”;“假乐君子”,据《戴记》乃“嘉乐君子”。“大祖”或音之转,字之误,亦未可知也。缺所疑焉可矣,不得遂以为祖考之祖也。盖朱子之误由信毛、郑正雅变雅之说,而以《出车》为懿王以前诗,南仲为懿王以前人,故不得已而曲为之解耳。说己见前《命南仲条》下。

“鲁武公以括与戏见王,王立戏。樊仲山父谏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故出令不可不顺也。’文卒立之。鲁侯归而卒。及鲁人杀懿公而立伯御,三十二年,宣王伐鲁,立孝公,诸侯从是而不睦。”(《周语》)

“宣王欲得国子之能导训诸侯者。樊穆仲曰:‘鲁侯孝。’乃命鲁孝公於夷宫。”(同上)

三十九年,战於千亩。王师败绩於姜氏之戎。”(同上)

“宣王既丧南国之师,乃料民於大原。”(同上)

△《国语》记宣王与《诗》不同之故

余考宣王之事,据《诗》则英主也,据《国语》则失德实多,判然若两人者;心窃疑之。久之,乃觉其故有三。诗人之体主於颂扬。然《大雅》之述文武者多实录,而《鲁颂宫篇》则专尚虚词:“荆舒是惩,莫我敢承”,僖公岂足以当之!此亦世变之为之也。宣王之时虽尚未至是,然亦不免小事而张皇之;城方,封申,亦仅仅耳,而其词皆若威震万里者。是《诗》言原多溢美,未可尽信。其故一也。《国语》主於敷言,非纪事之书,故以“语”名其书,而政事多不载焉。然其言亦非当日之言,乃後人取当日谏君料事之词而衍之者。谏由於君之有失道,故衍谏词者必本其失道之事言之;非宣王之为君尽若是,亦非此外别无他善政可书也。其故二也。古之人君,勤於始者多,勉於终者少。梁武帝创业之主,勤於庶政,而及其晚年,百度废弛,卒致侯景之祸。唐明皇帝躬勘大难,致开元之治,而晚年淫侈,亦致禄山之患。其始终皆判若两人。宣王在位四十六年,始勤终怠,固宜有之。故《国语》所称伐鲁在三十二年,千亩之战在三十九年,皆宣王晚年事;而《诗》称封申伐淮夷皆召穆公经理之,穆公,厉王大臣,又历共和之十四年,其相宣王必不甚久,则此皆宣王初年事无疑也。且使宣王果能忧勤振作四十馀年,何至幽王之世无道十一年而遽亡其国!由是言之,《诗》固多溢美,《国语》固专纪其失,要亦宣王之始终本异也。其故三也。盖召穆公,周之贤相,宣王初政实穆公主之,故能致中兴之盛;犹晋悼公任韩厥、荀而复霸,及荀偃为政而释卫不讨,伐秦遽还,霸业遂衰也。若以宣王比之大戊、武丁,诚为不伦。而东莱吕氏因王子晋“厉、宣、幽、平而贪天祸”之语,遂疑宣王无大异於幽、厉,则亦未免於太过矣。故今载《二雅》之文於前,《国语》之文於後,庶宣王始终盛衰之故可考而知焉。

“四十六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涅立。”(《史记周本纪》)

△辨杜伯死而射王之说

《国语》云:“杜伯射王于高阝。”《墨子》云,“宣王杀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三年,宣王合诸侯而田於圃田;杜伯乘白马素车追宣王,射入车上,中心,折脊,殪车中,伏而死。”余按:君臣之义犹父子也:子不可以仇父,臣岂可以仇君乎!使杜伯果贤臣,必无射王之事;杜伯可以死而射王,则亦可以生而弑王矣。此事不见於经传,惟《国语》有之;然语之亦不详,不知杜伯究为何人,射王究为何故,而亦未言王之死於射也。果如《墨子》之言,则是人臣见杀而非其罪者皆可为厉鬼以弑其君,而岂不悖也哉!《春秋传》云:“齐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队于车,伤足,丧屦。”窃疑宣王之事,当时言者或亦类是。盖人之将死,则鬼神乘其衰气而见形焉;久之,而好事者递相附会,遂以为宣王之死於杜伯之射也。故今并不录。

○幽王(《史记年表》,元年,庚申)

【补】“至于幽王,天不吊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左传》昭公二十六年)

“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是岁也,三川竭,岐山崩。”(《周语》)

【附录】“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尹氏大师,维周之氏,秉国之均。……家父作诵,以究王讠凶。”(《诗小雅》)

△《节南山》与《十月篇》非一时事

按此诗专咎尹氏,谓尹氏“秉国之均”,而《十月篇》历叙助虐之臣,自皇父以下凡七人,独无尹氏,则似此二诗非一时作也。且此诗家父所作,而《十月篇》有家伯,虽未知其为父子,为兄弟,然要之必非一时之事矣。岂此在幽王之初与?抑非幽王时之诗与?诗无明文,未敢臆断。姑附录之於此。

“赫赫宗周,褒姒威之!”(《诗小雅》)

△宠褒姒之年

按:《史记》称幽王三年,见褒姒而爱之。虽其年未必有确据,然观《正月》、《十月》二诗所称,则褒姒之宠固当在六年日食前也。故次於“三川震”之後。

【存参】“周幽王伐有褒,有褒人以褒姒女焉。”(《晋语》)

△辨龙生姒之说

《郑语》云:“宣王之时,有童谣曰:‘弧箕服,实亡周国。’於是宣王闻之:有夫妇鬻是器者,王使执而戮之。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为二龙,以同于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暖而藏之吉。及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流於庭,不可除也。王使妇人不帏而噪之,化为玄龟,以入于王府。府之童妾未既乱而遭之;既笄而孕,当宣王而生。不夫而育,故惧而弃之。为弧服者方戮在路,夫妇哀其夜号也,而取之以逸,逃於褒。褒人褒句有狱,而以女入于王,王遂置之;而嬖是女也,使至於为后,而生伯服。”其後司马氏《史记》、苏氏《古史》咸采此文录之。余按:神有气而无形,龙则有形物也,神安能化为龙?在椟中千年而不化,何以一噪而遽为鼋也?且童妾未既乱而遭鼋,既笄而後孕,何以知其孕之因於鼋?厉王以後,历共和十四年,宣王四十六年,凡六十年,幽王乃立;若褒姒生於宣王之初年,则至幽王之时已老;若生於宣王之末年,则是童妾受孕四十馀年而始生也。其荒唐也如是,而司马氏、苏氏咸信之,其亦异矣!唯《晋语》所称,理或有之;然亦不敢必其果然。故列之於存参;而《郑语》不录焉。说并见後《伯服条》下,及前《穆王篇》中。

【补】“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畔之。”(《左传》昭公四年)

【备览】“戎围犬丘世父,世父(二字疑衍)击之,为戎人所虏。岁馀,复归世父。”(《史记秦本纪》)

△戎围犬丘之年

按:犬丘之围,即《传》所称“戎狄畔之”者。《史记》以为秦襄公二年,则幽王六年也。故次之於此。

“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诗小雅》)

△《十月篇》日食之年

按:历家推此诗日食在幽王六年。故次之於围犬丘之後。

“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家伯冢宰,仲允膳夫,{取木}子内史,蹶维趣马,禹维师氏;艳妻煽方处。”(同上)

“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侯多藏;不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同上)

△郑玄以《十月篇》为刺厉王之非

此诗,《卫序》以为刺幽王,《郑笺》以为刺厉王。郑云:“《节彼》刺师尹不平;此篇讥皇父擅恣。《正月》恶褒姒灭周;此篇疾艳妻煽处,又幽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非此篇之所云番也。”余按:“艳妻煽处”与《大雅瞻篇》“哲妇倾城”意同,即指褒姒而言,不得分为二人。且十月日食与历合,川沸山崩与《周语》合,则在幽王之世明矣。郑桓公之为司徒,据《郑语》在幽王八年,八年以前固不妨於他人之为之也。故今从《序》,次之幽王之时。唯不及师尹,未详其故。岂师尹在幽王之初与?说已见前《师尹条》下。

【备览】“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悦之,为数举遂火。其後不信,诸侯益亦不至。”(《史记周本纪》)

【存参】“虢石父,谗谄巧从之人也,而立以为卿士。”(《郑语》)

△《十月篇》无虢石父

按:《十月》诗所刺助虐之臣七人,无虢石父。岂石父与七人不同时与?抑《国语》称其字而《诗》称其名与?要之,《国语》本难尽信。姑列之於存参。

“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诗大雅》)

【存参】“褒姒有宠,生伯服;於是乎与虢石甫比,逐太子宜咎而立伯服。”(《晋语》)

△立伯服事可疑

按:伯服,字也;太子名之,伯服何以字之?况王之幼子亦不应字以伯也。此事不见於他传记,即《周语》亦无之,独《晋》、《郑》二语史苏、史伯之言有是。然观所载二子之言,荒诞殊甚;伊尹、胶鬲之事既诬,安见此文之独为可信也!大抵西周之亡,载籍缺略,其流传失实,以致沿讹踵谬者,盖亦有之;撰《国语》者闻有此说,遂从而采之耳。又按:《左传》称“携王奸命,诸侯替之”,杜氏《集解》以“携王”为伯服。考《竹书纪年》云:“虢公翰立王子余臣于携。”则携王乃余臣,非伯服也。事固有在疑似之间,而揣度言之致失其真者,安知《晋语》之不亦类是也!故与伐褒之文均列之於存参。说并见後条下。

△《小弁》未必为平王诗

卫宏《毛诗序》云:“《小弁》,刺幽王也;太子之傅作焉。”朱子《诗序辨说》云:“此诗明白为放子之作无疑,但未有以见其必为宜臼耳。《序》又以为宜臼之傅,尤不知其所据也。”余按:赵岐《孟子注》云:“伯奇仁人,而父虐之,故作《小弁》之诗,曰何辜于天’!亲亲而悲怨之词也。”王充《论衡》亦云:“伯奇放流,首早白:《诗》云:‘维忧用老。’”是此篇在汉以前,齐、鲁诸家说《诗》者皆以为伯奇,不以为平王也。且玩通篇语意,亦未见其果为王世子者,固未敢决以为伯奇,即何容遂断以为平王也,朱子之言,深得古人慎重缺疑之意。故今不录此诗。

△朱熹以《白华》为申后诗之非

《诗序》又云:“《白华》,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为之作是诗也。”朱子《诗序辨说》云:“‘幽后’,字误,当为申后刺幽王也。‘下国化之’以下,皆衍说耳。”余玩此序词意,似以此诗之所称者乃下国之人以妾为妻耳;但下国之所以如是,由於褒姒干後而人效之,故推其本而以为刺幽后;非谓诗所言即申后事也。且诗中“樵彼桑薪,烘于甚”等语,皆似里巷人之言,不类王后语气,故《序》以下国之人当之。但《诗序》之僻,好以诗为“刺王”:不论何人何事务委曲而归其故於王,此其所蔽耳。朱子反据首三句为说,而以“下国化之”云云为衍说,失《序》之本意矣。朱子於《小弁篇序》之明指为宜臼者犹不敢必其果然,况此序初未明指为申后,又安得遽以为申后作乎!大抵《诗序》之说揣度附会者多,朱子所驳深中其病;然亦间有误会《序》意而反失其实者。故今不录此诗。

“降丧饯馑,斩伐四国。”(《诗小雅》)

“癫我饥馑,民卒流亡。”(《诗大雅》)

△周亡由於饥馑

按:饥馑之患,衰世为多,而盛世亦往往有之。但盛世政事清明,上下一体,而民亦有储积以备不虞,故不足为大患。衰世政事废弛,上下之情不通,而民亦多於逸乐,不知虑远,故遇荒岁即不免於流亡。百姓既无固志?是以戎得乘其弊而攻之。善乎秦针之言曰:“国无道而年谷和熟,天赞之也。”是知骊山之祸固因於幽王失政,亦因於饥馑流亡。故录此诗以著幽王失国之由。

“邦君诸侯,莫肯朝夕。”(《诗小雅》)

“今也日蹙国百里。”(《诗大雅》)

△周之衰微由来者渐

世皆谓申侯启戎,戎遂克周,杀幽王骊山下。夫周之王畿号为千里,有百二山河之险,关东诸侯皆堪徵调;戎虽强大,岂能一旦而遂破之!盖其来有渐矣。观《雨无正》之二章,则诸侯固已多不至者矣。观《召》之卒章,则戎之蚕食亦非一日矣。周已衰微不振,是以戎得一举而灭之。但《尚书》无宣、幽之篇,而传记复多缺轶,无从考其详耳。故今采此二篇之文以补其缺。

“幽王八年而桓公为司徒,九年而王室始骚。”(《郑语》)

“十一年,幽王乃灭,周乃东迁。”(《周语》)

【备览】“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於是诸侯乃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以奉周祀。平王立,东迁於ず邑。”(《史记周本纪》)

△辨申侯召戎灭周之说

《晋语》,史苏云:“王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申人缯人召西戎以伐周,周於是乎亡。”《郑语》:史伯云:“王欲杀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若伐申而缯与西戎会以伐周,周不守矣!”《史记周本纪》云:“王废申后,去太子。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於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为平王。”余按:此事揆诸人情,征诸时势,皆不宜有。申在周之东南千数百里,而戎在周西北,相距辽越,申侯何缘越周而附於戎!黄与弦之附齐也,其国在楚东北,然楚灭之,齐桓犹不能救,远近之势然也。王师伐申,岂戎所能救乎!陉庭之启曲沃以伐翼也,蔡之召吴与伐楚也,其地皆相邻接,故曲沃吴得以因之。申与戎相距数千里,而中隔之以周,申安能启戎;戎之力果能灭周,亦何藉于申之召乎!申之南,荆也。当宣王时,荆已强盛为患,故封申伯于申以塞其冲。周衰,申益微赐;观《扬水》之篇,申且仰王师以戍之。当幽王时申畏荆自保之不暇,何暇反谋王室!且申何不近附于荆以抗周,而乃远附于戎也?晋献公欲立奚齐,使人杀重耳、夷吾,重耳奔狄,夷吾奔粱,献公未尝必求而杀之也。楚平王信谗,欲杀太子建,建奔郑;楚之强可以求建於郑,然平王亦竟听之。宜臼既逐,伯服得立,则亦已矣,幽王何故必欲杀其子而後甘心也?鲁子赤,齐甥也;襄仲反请於齐侯而杀之。邾捷、郑驷丝,晋甥也;文公卒,邾人立ㄑ且,子游卒,郑人立驷乞,晋虽伐之问之,卒亦不强其必从也。此其相与争者皆兄弟之属,其舅,大国盟主也,然犹如是;况宜臼之於王,父子也,申侯之於王,君臣也,王逐宜臼,听之而已,申侯亦不应必欲助其甥以倾覆王室也。君臣,父子,天下之大纲也;文、武未远,大义犹当有知之者。况晋文侯、卫武公,当日之贤侯也,而郑武公、秦襄公亦皆卓卓者,宜臼以子仇父,申侯以臣伐君,卒弑王而灭周,其罪通于天矣,此数贤侯者当声大义以讨之;即不然,亦当更立幽王他子或宣王他子,何故必就无君之申而共立无父之宜臼哉?西周之亡,《诗》、《书》无言及者,於经无可征矣。然《春秋传》往往及东迁时事而不言此,至《周语》述西周事众矣而亦未有此,此君臣父子之大变,动心骇目,不应皆无一言纪之,而反旁见於《晋》、《郑》之语,史苏、史伯追述逆料之言。且所截二人之言,荒缪亦多矣。伊尹,圣人也,而以为与妹喜比而亡夏,胶鬲,贤人也,而以为与妲己比而亡殷,诬矣!褒君也而化龙,龙也而化鼋,童妾也而生女,而孕至数十年,又妄矣:吾闻以一隅反三隅者,未闻三隅不足以反一隅者,此言之非实亦明矣。若之何《史记》遂据追述逆料之语而纪之为实事也!盖吾尝读《大雅瞻》、《召》二篇,及《小雅》之《节南山》、《正月》、《十月》、《雨无正》等篇,所刺幽王失德群奸擅政之事正亦多端,不但褒姒一事已也;而周之患戎,其来亦久,穆王时尝征犬戎,宣王时犭严狁内侵至于泾阳,《出车》、《六月》等篇屡言之,至幽王时而周益衰,故戎益肆耳。《传》云:“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畔之。”诗云:“今也日蹙国百里。”然则戎之灭周非一朝一夕之故。盖缘幽王昏纵淫暴,掊克在位,久矣失民之心,是以戎来侵伐而不能御;日渐蚕食,至十一年而遂灭;戎之力自足灭周,初不待於申侯之怒也。乃世之论者遂据此以为平王与於弑父;其戍申也,以为平王德其立己而忘不共戴天之仇,其亦过矣:且《晋语》、《郑语》但称西戎,《史记》分为西夷、犬戎二国而叠言之,亦非是。故今取《大雅》、《周语》之文及《郑语》篇终纪事之语次之,以著周亡之由;而於史苏、史伯所称者不采,於《史记》所述者删而存之,惧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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