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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内篇弟十一

齊 俗

僞匿之本

「夫水積則生相食之魚,土積則生自之獸。「」與「肉」同,各本「」誤作「穴」,辯見《原道》「欲寅之心」下。禮義飾則生僞匿之本」。《太平御覽·禮儀部二》引此「僞匿之本」作「僞慝之儒」,又引注曰:「僞,詐。慝,姦。」念孫案:「慝」、「匿」古字通。説見《泰族》「民無匿情」下。「本」當爲「士」。「僞匿之士」與「相食之魚」、「自肉之獸」相對爲文,若云「僞匿之本」,則與上文不類矣。《御覽》作「僞慝之儒」。「儒」亦「士」也。隸書「士」字或作「」,見漢《仙人唐公房碑陰》。與「本」相似,又涉上文「禮義之本」而誤。

致煖 兵戈

「其衣致煖而無文,其兵戈銖而無刃」。高注:「楚人謂刃頓爲銖。」念孫案:此本作「其衣煖而無文,其兵銖而無刃」。後人於「煖」上加「致」字,於義無取。戈爲五兵之一,言兵而戈在其中,不當更加「戈」字。且「其衣致煖」與「其兵戈銖」不對,明是後人所改。《文子·道原篇》正作「其衣煖而無采,其兵鈍而無刃」。

抽箕 扣墳墓

「故有大路龍旂、羽蓋垂緌、結駟連騎,則必有穿窬拊楗、抽箕踰備之姦」。高注曰:「抽,握也。備,後垣也。」引之曰:「抽箕」當爲「抇墓」。高注「抽,握也」當作「抇,掘也」。「抇」字本作「搰」。《説文》曰:「搰,掘也,或作抇。」《廣雅》曰:「抇,掘也。」《荀子·正論篇》曰「抇人之墓」是也。《吕氏春秋·節喪篇》「葬淺則狐貍抇之」,高注曰:「抇,讀曰掘。」是「抇」與「掘」聲相近,字亦相通也。今本「抇墓」作「抽箕」者,「抽」與「抇」字相似,故「抇」誤作「抽」。《説林篇》「伏苓抇,兔絲死」,《藝文類聚·草部上》引此「抇」作「抽」。《論衡·薄葬篇》「不畏罪法而丘墓抇矣」,今本「抇」作「抽」。蓋世人多見「抽」少見「抇」,故「抇」誤爲「抽」矣。「墓」與「基」字亦相似,「墓」以形誤爲「基」,《漢書·敘傳》「陵不崇墓」,《漢紀》「墓」字誤爲「基」。「墓」可誤爲「基」,故「基」亦可誤爲「墓」。《逸周書·大開篇》「兆基九開」,今本「基」誤爲「墓」是也。「墓」可誤爲「基」,故「莫」亦可誤爲「其」。《史記·孝文紀》「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爲莫宜寡人」,《漢書》「莫」誤爲「其」是也。「基」又以聲誤爲「箕」耳。「穿窬拊楗、抇墓踰備之姦」,皆謂盜賊也。「楗」謂户牡也。「拊楗」謂搏取户楗也。《吕氏春秋·異用篇》云「跖與企足得飴,以開閉取楗」是也。「備」與「培」同。下文「鑿培而遁之」,高注曰:「培,屋後牆也。」《吕氏春秋·聽言篇》亦作「培」,《莊子·庚桑楚篇》作「阫」,《漢書·楊雄傳》作「坏」。故此注云:「備,後垣也。」又《兵略篇》「毋扣墳墓」,「扣」亦「抇」字之誤。本或作「抉」者,後人以意改之耳。莊刻從或本作「抉」,非。

「夫蝦蟇爲鶉,水蠆爲莣」。高注曰:「青蛉也。」「青蛉」上當有「蟌」字。念孫案:「水蠆爲莣」本作「水蠆爲蟌」。《玉篇》:「蟌,千公切,蜻蛉也。」《廣韻》引《淮南子》:「蝦蟇爲鶉,水蠆爲蟌。」《太平御覽·蟲豸部六》所引與《廣韻》同,又引注云:「老蝦蟇化爲鶉,水中蠆蟲化爲蟌,蟌者,蜻蜓也。」此蓋許注。《説林篇》「水蠆爲蟌」,高注曰:「水蠆化爲蟌。蟌,青蜓也。」皆其明證矣。今本作「水蠆爲莣」者,「」爲「蟌」之誤,「蟌」字從虫、悤聲。隷書「悤」或作「」,又作「」,其上半與「每」相近。「蟌」或作「」,因誤爲「」耳。《廣雅·釋草》「,藸蔥也」,今本「蔥」作「」,又「藜蘆,蔥也」,今本「蔥」作「」,皆其證也。「莣」爲「」之誤。「」,俗書「蔥」字也,與「蟌」同音。校書者記「」字於「蟌」字之旁,而寫者因誤合之耳。又案:高注「青,蛉也」下,各本皆有「音矛音務」四字。蓋「蟌」二字既誤爲「莣」,後人遂妄加音釋耳。《字彙補》乃於《虫部》收入「」字,音矛;又於《艸部》「莣」字下注云「音務」,引《淮南子》「水蠆爲莣」。甚矣其惑也。

「柱不可以摘齒,「摘」讀若「剔」。筐不可以持屋」。高注曰:「筐,小簪也。」《太平御覽·居處部十五》引作「蓬不可以持屋」。念孫案:「筐」與「蓬」,皆「筳」字之誤也。「筳」讀若「庭」,又讀若「挺」。庭、挺,皆直也。《爾雅》:「庭,直也。」《考工記·弓人》注曰:「挺,直也。」小簪形直,故謂之「筳」。小簪謂之「筳」,小折竹謂之「筳」,草莖謂之「莛」,杖謂之「梃」,皆以直得名。「柱」與「筳」大小不同,而其形皆直,故類舉之。若筐與蓬,則非其類矣。《玉篇》「筳,徒丁切,小簪也」,義即本於高注。此言大材不可小用,小材不可大用,故柱可以持屋而不可以摘齒,小簪可以摘齒而不可以持屋也。「筳」字隷書或作「莛」,隷書從竹之字或從艸。形與「蓬」相似,「筐」與「筳」,草書亦相似,故「筳」誤爲「筐」,又誤爲「蓬」矣。

函食不如簞 弊箄

「夫明鏡便於照形,其於以函食不如簞」。念孫案:「函食不如簞」本作「承食不如竹箅」。箅,博計反。今本「承」誤爲「函」,「箅」誤爲「簞」,「箅」誤爲「箄」,又誤而爲「簞」。又脱去「竹」字耳。《説文》:「箅,蔽也,所以蔽甑底。」「承」讀爲「烝之浮浮」之「烝」,謂用以烝食也。《漢書·地理志》「長沙國承陽」,師古曰:「承,音烝。」《續漢書·郡國志》作「烝陽」。是「烝」與「承」通。《太平御覽·器物部》引此作「蒸食」。今人猶謂甑中蔽爲箅子。《世説》云「客詣陳太丘宿,太丘使元方、季方炊二人,委而竊聽,炊忘箸箅,飯落釜中」是也。《説山篇》云:「弊箅甑瓾,在茵之上,雖貪者不搏。」是箅爲物之賤者。然明鏡雖貴,若用以蔽甑底,則氣不上升而食不熟;竹箅雖賤,而可以烝食。故下文云:「物無貴賤,因其所貴而貴之,物無不貴;因其所賤而賤之,物無不賤也。」鏡形圓,箅形亦圓,故連類而及之。若簞笥之屬,則儗之不於其倫矣。且「箅」與「蜧」爲韻,蜧音戾。若作「簞」,則失其韻矣。《太平御覧·服用部》「鏡」下引《淮南子》「明鏡便於照形,承食不如竹簞」,雖「承」字不誤,而「簞」字已與今本同。然《器物部》「箅」下又引《淮南子》「明鏡可鑑形,蒸食不如竹箅」。是則《服用部》作「簞」者,後人據誤本《淮南》改之耳。《北堂書鈔·服飾部》「鏡」下引作「承食不如竹簟」,「簟」亦「箅」之誤。又案:《説山篇》「弊箅甑瓾」,今本「箅」作「箄」,非也。《説文》:「箅,蔽也,所以蔽甑底,從竹,畀聲。」《玉篇》「博計切」,《急就篇》云「篅箯筥箅篝」是也。《説文》又云:「箄,簁箄也。從竹,卑聲。」《玉篇》「必匙、必是二切」,《急就篇》云「簁箄箕帚筐篋簍」是也。此言「弊箅甑瓾」,則是甑箅之「箅」,非簁箄之「箄」字,不當從卑。

代爲常

「見雨則裘不用,升堂則蓑不御,此代爲常者也」。陳氏觀樓曰:「『常』當爲『帝』,字之誤也。《太平御覽·服章部十一》引此已誤。『代爲帝』,謂裘與蓑迭爲主也。《説林篇》曰:『旱歲之土龍,疾疫之芻靈,是時爲帝者也。』《莊子·徐無鬼篇》曰:『堇也,桔梗也,雞廱也,豕零也,是時爲帝者也。』義竝與此同。」

「譬若舟車楯肆窮廬,故有所宜也」。高注曰:「沙地宜肆。」《脩務篇》:「水之用舟,沙之用肆,泥之用輴,山之用蔂。」念孫案:「肆」當作「」,《玉篇》「乃鳥切」。字相似而誤。《文子·自然篇》正作「沙用」。朱本、茅本、莊本依《吕氏春秋》《慎勢篇》改作「沙之用鳩」,非也。「鳩」與「肆」形聲皆不相近,若是「鳩」字,不得誤爲「肆」矣。或又因《説文》無「」字,而以「肆」爲「樏」。「樏」與「肆」形聲亦不相近,且《脩務篇》明言「沙用肆,山用蔂與「樏」同。」,肆、樏不同物,何得以「肆」爲「樏」乎?

過簫

「若風之過簫,忽然感之,各以清濁應矣」。陳氏觀樓曰:「各本『過』字皆誤作『遇』,莊本同。唯《道藏》本不誤。《文子·自然篇》正作『若風之過簫』。」

以物

「凡以物治物者不以物句以睦;句治睦者不以睦,以人;治人者不以人,以君」。念孫案:「凡以物治物者」,「以物」二字因下文而衍。《吕氏春秋·貴當篇》《文子·下德篇》皆無此二字。

哀可樂者

「夫載哀者聞歌聲而泣,載樂者見哭者而笑。哀可樂者,笑可哀者,載使然也」。念孫案:「哀可樂者」,「者」字因下句而衍。

水擊 智昬

「故水擊則波興,氣亂則智昬。智昬不可以爲政,與「正」同。波水不可以爲平」。念孫案:「水擊」當爲「水激」,聲之誤也。《羣書治要》引此正作「激」。《氾論篇》亦云「水激興波」。「智昬不可以爲政」,「智昬」當爲「昬智」。「昬智」與「波水」相對,謂既昬之智,不可以爲正,已波之水不可以爲平也。今本作「智昬」者,蒙上句而誤。《文子·下德篇》正作「昬智不可以爲正」。

萬物之情既矣

「故聖王執一而勿失,萬物之情既矣,四夷九州服矣」。高注曰:「既,盡也。」各本脱此注,劉本有。念孫案:「既」本作「測」,高注本作「測,盡也」。今本正文、注文皆作「既」,後人以意改耳。《羣書治要》引此正作「測」。《原道篇》「水大不可極,深不可測」,《主術篇》「天道大不可極,深不可測」,《吕氏春秋·下賢篇》「昬乎其深而不測也」,高注竝云:「測,盡也。」測與盡同義,詳見《經義述聞·禮記》「測深厚」下。後人但知「既」之訓爲「盡」,而不知「測」之訓爲「盡」,遂以其所知,改其所不知,謬矣。且「測」與「服」爲韻,「服」字古讀蒲北反,説見《唐韻正》。若作「既」,則失其韻矣。

人之所能已

「不强人之所不能爲,不絶人之所能已」。陳氏觀樓曰:「『能已』上亦當有『不』字。《文子·上仁篇》正作『不絶人所不能已』。」

樂優以淫

「禮飾以煩,樂優以淫」。念孫案:《文子·上仁篇》「優」作「」,於義爲長。「」亦「煩」也。俗書「」字作「擾」,與「優」相似而誤。

義者宜也禮者體也

「義者,循理而行宜者也;下「者」字據下文及《太平御覽·禮儀部二》補。禮者,體情而制文者也。「而」字據上文及《太平御覽》補。義者,宜也;禮者,體也」。引之曰:上二句即是訓「義」爲「宜」,訓「禮」爲「體」,不須更云「義者,宜也;禮者,體也」矣。疑後人取《中庸》《禮器》之文記於旁,而寫者因誤入正文也。

有虞氏之祀

「有虞氏之祀,其社用土,祀中霤葬成畝」。念孫案:「有虞氏之祀」,「祀」當爲「禮」,此涉下文「祀中霤」而誤也。「有虞氏之禮」,總下三事而言,不專指祭祀。下文「夏后氏之禮」、今本脱「之禮」二字,據下文補。「殷人之禮」、「周人之禮」,皆其證。

遂反於樸

「已淫已失,與「佚」同。復揆以一;既出其根,復歸其門;已雕已琢,遂反於樸」。念孫案:「遂」當爲「還」,字之誤也。「還」字與上文兩「復」字同義,作「遂」則非其指矣。《原道篇》及《説苑·説叢篇》竝云:「已彫已琢,還反於樸。」是其明證也。《莊子·山木篇》云:「既雕既琢,復歸於朴。」《韓子·外儲説左篇》云:「既雕既琢,還歸其樸。」「還」亦「復」也。此皆《淮南》所本。

「譬若芻狗土龍之始成,文以青黄,絹以綺繡,《太平御覽》引作「飾以綺繡」,《莊子·天運篇》作「巾以文繡」。纏以朱絲,尸祝袀袨,大夫端冕以送迎之。及其已用之後,則壤土草而已」。各本「」下有「音出」二字。莊曰:「《太平御覽》『』作『芥』。《皇王部二》『芥』,正字;『』,奇字。」念孫案:「音出」二字,後人所加。高注皆言讀某字,無言音某者。考《説文》《玉篇》《廣韻》《集韻》皆無「」字,或音出,或以爲「芥」之奇字,皆不知何據。余謂「」者,「薊」之壞字也。草薊,即草芥。《史記·賈生傳》「細故慸薊兮」,今本「薊」作「葪」,《文選·鵩鳥賦》注引《鶡冠子》作「細故葪」,又云「『葪』與『蔕芥』古字通」,《玉篇》:「葪,俗薊字。」索隱曰:「薊,音介。《漢書》作『蔕芥』。」注是「芥」、「薊」古字通,故此作「薊」,《御覽》作「草芥」也。

大雨

「故當舜之時,有苗不服,於是舜脩政偃兵,執干戚而舞之;禹之時,天下大雨,禹令民聚土積薪,擇丘陵而處之」。念孫案:「天下大雨」,「雨」本作「水」,此後人妄改之也。唯天下大水,是以令民聚土積薪而處丘陵。若作「大雨」,則非其指矣。後人改「水」爲「雨」者,以與「舞」、「處」二字爲韻耳。不知此文但以「舞」、「處」爲韻,餘皆不入韻也。《要略》正作「禹之時,天下大水」。

故不爲三年之喪始

「武王伐紂,載尸而行,海内未定,故不爲三年之喪始。禹有洪水之患,各本「有」作「遭」,乃後人以意改之。《文選·海賦》注、應璩《與從弟君苗君冑書》注、《太平御覽·禮儀部三十四》引此竝作「有」,今據改。陂塘之事,故朝死而暮葬」。《道藏》本「不爲三年之喪始」下注云:「三年之喪於武王。」念孫案:「故不爲三年之喪始」當作「故爲三年之喪」,高注當作「三年之喪始於武王」。《藏》本「始」字誤入正文,正文「爲三年之喪」上又衍「不」字,則正文、注文皆不可讀矣。且上文以「舞」、「處」爲韻,此以「行」、「喪」、「葬」爲韻,若「喪」下有「始」字,則失其韻矣。此言武王爲三年之喪,而禹則朝死暮葬,與武王不同,非謂武王不爲三年之喪也。下文云:「脩干戚而笑钁插,知三年而非一日。」今本「非」上脱「而」字,據上句補。「干戚」二字,承上文舜舞干戚而言,「钁插」二字,承禹令民聚土而言,「一日」二字,承禹朝死暮葬而言,「三年」二字,則承武王爲三年之喪而言。若云「不爲三年之喪」,則與下文相反矣。《要略》云:「武王誓師牧野,以踐天子之位。天下未定,海内未輯,武王欲昭文王之令德,使夷狄各以其賄來貢,遼遠未能至,故治三年之喪,殯文王於兩楹之閒,以俟遠方。」彼言武王治三年之喪,正與此同。若云「不爲三年之喪」,則又與《要略》相反矣。《道應篇》述武王之事亦云:「爲三年之喪,令類不蕃。」以上三篇,皆謂武王始爲三年之喪,故高注云「三年之喪始於武王」也。《藏》本作「三年之喪於武王」者,「始」字誤入正文耳。劉績不知是正,又改注文爲「三年之喪於武王廢」,朱本又改爲「言始廢於武王也」,莊本同。皆由正文誤作「不爲三年之喪」,故又改注文以從之耳。

爲人

「是故不法其以成之法,「以」與「已」同。而法其所以爲法;所以爲法者,與化推移者也。夫能與化推移爲人者,至貴在焉爾」。念孫案:「夫能與化推移者」,乃復舉上文之詞,「推移」下不當有「爲人」二字,蓋涉下文「與造化爲人」而衍。

鉗且

「鉗且得道以處崑崙」。莊氏伯鴻曰:「《莊子·大宗師篇》『堪壞得之以襲崑崙』,陸德明釋文云:『堪坏,神名,人面獸形。司馬彪注。《淮南》作「欽負」。』是唐本『鉗且』作『欽負』也,字形近,故誤耳。程文學據《山海經》云『是與欽殺祖江于崑崙之陽』,《西山經》《後漢書》注引作『欽駓』,《張衡傳》皆古字通用。」錢别駕云:「古『丕』與『負』通,故《尚書》『丕子之責』,《史記》作『負子』。『丕』與『負』通,因之從『丕』之字亦與『負』通也。『堪』、『欽』亦同聲。」念孫案:程、錢、莊説皆是。

齊味

「今屠牛而烹其肉,或以酸,或以甘,言或用酸,或用甘也。舊本作「或以爲酸,或以爲甘」,兩「爲」字皆後人所加。《北堂書鈔·酒食部四》、《太平御覽·資産部八》《飲食部十一》引此皆無兩「爲」字,今據删。煎敖燎炙,齊味萬方」。念孫案:「齊味」當爲「齊咊」,字之誤也。「齊」讀若「劑」,「咊」即今「和」字也,讀若甘受和之「和」。舊本《北堂書鈔》及《太平御覽》引此竝作「齊和萬方」。陳禹謨改「齊和萬方」爲「有萬方」,謬甚。「和」與「齊」義相近。鄭注《周官·鹽人》云:「齊事,和五味之事。」又注《少儀》云:「齊謂食羮醬飲有齊和者也。」高注《吕氏春秋·本味篇》云:「齊,和分也。」《本經篇》云:「煎熬焚炙,調齊和之適。」《鹽鐵論·通有篇》云:「庖宰烹殺胎卵,煎炙齊和,窮極五味。」《新序·雜事篇》云:「管仲善斷割之,隰朋善煎熬之,賓胥無善齊和之。」《漢書·藝文志》云:「調百藥齊和之所宜。」皆其證也。又案:「和」字《説文》本作「咊」,今經傳皆作「和」,從隷變也。此「咊」字若不誤爲「味」,則後人亦必改爲「和」矣。

撥檖

「伐楩柟豫樟而剖棃之,或爲棺槨,或爲柱梁,披斷撥檖,所用萬方」。高注曰:「撥,析理也。遂,順也。」念孫案:如高注,則「檖」字本作「遂」,故訓爲「順」也。今作「檖」者,因上文「棺槨」、「柱梁」等字而誤耳。茅本并注文亦改爲「檖」,而莊本從之,謬矣。

一體

「故百家之言,指奏相反,其合道一體也。譬若絲竹金石之會樂同也」。念孫案:「體」字因下文「不失於體」而衍。「合道一」與「會樂同」,文正相對,則「一」下不當有「體」字。下文又云:「其知馬一也,其得民心鈞也。」皆與此文同一例。

刀以剃毛

「屠牛坦一朝解九牛,而刀以剃毛」。念孫案:「刀」下當有「可」字。「刀可以剃毛」,《賈子》所謂「芒刃不頓」也。脱去「可」字,則文義不明。《白帖》十三、《太平御覽·兵部七十七》《資産部八》引此皆有「可」字。

刀如新剖

「庖丁用刀十九年,而刀如新剖」。劉本於「剖」下增「硎」字。念孫案:劉增是也。據高注云「硎,磨刀石」,則有「硎」字明矣。下「刀」字當作「刃」。「刃」、「刀」字相似,又涉上「刀」字而誤也。「刃如新剖硎」,言刀刃不頓也。《莊子·養生主篇》:「今臣之刀十九年矣,而刀刃若新發於硎。」《吕氏春秋·精通篇》:「宋之庖丁好解牛,用刀十九年,而刃若新磨研。」皆其證也。《太平御覽·資産部八》引此作「刃如新砥硎」,雖「砥」與「剖」不同,而字亦作「刃」。

所以巧

「若夫規矩鉤繩者,此巧之具也,而非所以巧也」。念孫案:「巧也」上當有「爲」字。下文云「故弦,悲之具也,而非所以爲悲也」,與此相對爲文。《太平御覽·工藝部九》引此正作「非所以爲巧」。《文子·自然篇》同。

心手衆虚之閒

「游乎心手衆虚之閒」。念孫案:「衆虚」二字,因上文「游乎衆虚之閒」而誤衍也。上文説庖丁解牛,批卻導窾,游刃有餘,故曰「游乎衆虚之閒」。此是説工匠爲連鐖之事,不當言「衆虚」也。且「心手之閒」,謂心與手之閒也,則不當有「衆虚」二字明矣。《文子》作「遊於心手之閒」,無「衆虚」二字。

不知孰是孰非

「今吾欲擇是而居之,擇非而去之,不知世之所謂是非者,不知孰是孰非」。陳氏觀樓曰:「『不知孰是孰非』,『不知』二字因上句而衍。」念孫案:《羣書治要》引此無「不知」二字。

趣舍合

「故趣舍合即言忠而益親,身疏即謀當而見疑」。念孫案:趣,謂志趣也。七句反。「趣合」與「身疏」相對爲文,則「趣」下不當有「舍」字,蓋即「合」字之誤而衍者也。《文子·道德篇》正作「趣合」。

不能致

「常欲在於虚,則有不能爲虚矣。若夫不爲虚而自虚者,此所慕而不能致也」。念孫案:「此所慕而不能致也」,義不可通,「不能致」當作「無不致」。上文「欲在於虚則不能爲虚」,高注以爲「爲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也。聖人無爲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故曰:「若夫不爲虚而自虚者,此所慕而無不致也。」「所慕無不致」,猶言所欲無不得。《精神篇》曰:「達至道者,性有不欲,無欲而不得。」義與此同也。今本作「不能致」者,涉上文「不能爲虚」而誤。《文子·道德篇》正作「此所欲而无不致也」。

然忽不得

「不通於道者,若迷惑,告以東西南北,所居聆聆,一曲而辟,然忽不得,復迷惑也」。念孫案:「然忽不得」當作「忽然不得」。

「辟若俔之見風也。無須臾之閒定矣」。高注曰:「俔,候風雨也,世所謂五兩者也。」莊氏伯鴻曰:「《文選注》引『俔』作『綄』《玉篇》:「乎官、乎管二切。」許慎注云:『綄,候風也。楚人謂之五兩。』攷古『完』與『見』字形相近,本多譌别,故《論語》『莞爾』之『莞』,陸德明又作『莧』。此字義當作『綄』爲是。」念孫案:莊以「俔」爲「綄」之譌,是也。《道藏》本、朱本注竝作「俔,候風雨也」。「雨」乃「羽」字之譌,劉本改爲「候風雨者」,茅本又改爲「候風者也」,而莊本從之,誤矣。《廣韻》:「綄,船上候風羽。」《北堂書鈔·舟部二十》引注云:「綄者,候風之羽也。」《太平御覽·舟部四》引許注云:「綄,候風羽也。」今本「羽」譌作「扇」。則高注「雨」字明是「羽」字之譌。《文選·江賦》注引許注作「候風也」者,傳寫脱「羽」字耳。

治世之體

「治世之體易守也,其事易爲也,其禮易行也,其責易償也」。念孫案:「治世之體」,《羣書治要》引此,「體」作「職」,是也。俗書「職」字作「軄」,「體」字作「軆」,「軄」誤爲「軆」,又改爲「體」耳。「職易守」、「事易爲」、「禮易行」、「責易償」,四者義竝相近,若作「體」,則與「守」字義不相屬,且與下三句不類矣。《文子·下德篇》亦作「職易守」。下文云「萇弘、師曠,不可與衆同職」,又其一證矣。

跖钁

「故伊尹之興土功也,脩脛者使之跖钁」。高注曰:「長脛以蹋插者,使入深。」《太平御覽·地部二》《器物部九》引此「钁」竝作「鏵」。念孫案:「鏵」字是也。鏵,即臿也。跖,蹋也。《文選·舞賦》注引《淮南》許注如此。故高注言「蹋插」。《説文》:「,《玉篇》「胡瓜切」。兩刃臿也。宋魏曰,或作釪。」《玉篇》云:「今爲鏵。」《方言》云:「臿,宋魏之閒謂之鏵。」高注《精神篇》云:「臿,鏵也。青州謂之鏵。」《釋名》云:「鍤,或曰鏵。鏵,刳也,刳地爲坎也。」「」、「釪」、「鏵」,字異而義同。「臿」、「鍤」、「插」亦同。今人謂臿爲鏵鍬是也。使長脛者蹋臿,則入地深而得土多,故高注曰:「長脛以蹋插者,使入深也。」後人不識「鏵」字,遂妄改爲「钁」。《埤雅》引此作「钁」,則所見本已然。案《説文》:「钁,大鉏也。」鉏以手揮,非以足蹋,不得言「跖钁」。且高注明言「蹋插」,不言「蹋钁」。

毛嬙

「待西施、毛嬙而爲配,則終身不家矣」。高注曰:「西施、毛嬙,古好女也。」《羣書治要》引此作「西施、絡慕」,又引注作「西施、絡慕,古好女也」。《太平御覽·獸部八》引作「落慕」。念孫案:《廣韻》及《元和姓纂》「絡」、「落」皆姓也,「慕」蓋其名。《治要》《御覽》所引者,原文也。今本作「毛嬙」者,後人不知「絡慕」所出,又見古書多言「毛嬙」、「西施」,故改之耳。不知他書自作「毛嬙」,此自作「絡慕」,不必同也。

竝用

「然非待古之英俊而人自足者,因所有而竝用之」。念孫案:《羣書治要》引此「竝」作「遂」,於義爲長。遂,即也,言因所有而即用之,故不待古之英俊而人自足也。今本作「竝」者,後人依《文子·下德篇》改之耳。

危爲禁

「亂世之法,高爲量而罪不及,重爲任而罰不勝,危爲禁而誅不敢」。念孫案:「危爲禁」本作「危爲難」。「危爲難而誅不敢」者,「危」猶「高」也。見《緇衣》鄭注。高爲艱難之事,而責之以必能,及畏難而不敢爲,則從而誅之,正與上二句同意。後人不察,而改「難」爲「禁」。禁之正欲其不敢,何反誅之乎?《文子·下德篇》正作「危爲難而誅不敢」。《莊子·則陽篇》:「匿爲物而愚不識,大爲難而罪不敢,重爲任而罰不勝,遠其塗而誅不至。」《吕氏春秋·適威篇》:「煩爲教而過不識,數爲令而非不從,巨爲危而罪不敢,重爲任而罰不勝。」文義竝與此同。

易其處

「道德之論,譬猶日月也,江南、河北不能易其指,馳騖千里不能易其處」。念孫案:下「易」字本作「改」,此因上「易」字而誤也。《意林》及《文選·月賦》注、鮑照《翫月城西門解中詩》注引此下「易」字竝作「改」。

處世

「故六騏驥,四駃騠,以濟江河,不若窾木便者,處世然也」。高注曰:「窾,空。」念孫案:「處世」本作「處勢」。古者謂所居之地曰處勢。「窾木」,謂舟也。言乘良馬濟江河,不若乘舟之便者,處勢使然也。《莊子·山木篇》曰:「王獨不見夫騰猿乎?得柘棘枳枸之閒,危行側視,振動悼慄,處勢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新序·雜事篇》曰:「元蝯在枳棘之中,恐懼而悼慄,危視而蹟行,處勢不便故也。」《史記·蔡澤傳》曰:「翠鵠犀象,其處勢非不遠死也。」《漢書·陳湯傳》曰:「故陵因天性,據真土,處埶高敞。」又《史記·楚世家》曰:「處既形便,勢有地利。」「有」與「又」同。《淮南·俶真篇》曰:「處便而勢利。」「處勢」或曰「勢居」。《逸周書·周祝篇》曰:「勢居小者不能爲大。」《賈子·過秦篇》曰:「秦地被山帶河以爲固,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餘君,常爲諸侯雄,其勢居然也。」《淮南·原道篇》曰:「故橘樹之江北,則化而爲橙,今本「橙」作「枳」,乃後人據《考工記》改之,辯見《原道》。鴝鵒不過濟,貈渡汶而死,形性不可易,勢居不可移也。」或言「處」,或言「勢」,或言「處勢」,或言「勢居」,其義一也。後人不識古義,而改「處勢」爲「處世」,其失甚矣。

箕子

「王子比干非不知箕子被髮佯狂以免其身也,然而樂直行盡忠以死節,故不爲也」。念孫案:「箕子」二字因下文「從箕子視比干」而衍。下文曰「伯夷、叔齊非不能受禄任官以致其功也」,「許由、善卷非不能撫天下寧海内以德民也」,「豫讓、要離非不知樂家室安妻子以偷生也」,皆與此文同一例。若有「箕子」二字,則文不成義,且與下文不對矣。

不足以論之

「故其爲編户齊民無以異然,貧富之相去也,猶人君與僕虜,不足以論之」。念孫案:「論」當爲「諭」,字之誤也。「諭」或作「喻」。《太平御覽·人事部一百二十六》引此作「不足以喻」,之又引注云:「喻,猶方也。」是其證。

由是

「夫乘奇技,僞邪施者,「僞」與「爲」同。自足乎一世之閒,守正循理今本「循」誤作「脩」,辯見《原道》。不苟得者,不免乎飢寒之患。而欲民之去末反本,由是發其原而壅其流也」。念孫案:「由是」當爲「是由」。「由」與「猶」同。《羣書治要》引此正作「是猶」。

仕鄙

「故仕鄙在時不在行,利害在命不在智」。陳氏觀樓曰:「『仕鄙』當爲『仁鄙』,字之誤也。『仁』與『鄙』相反,『利』與『害』相反。《論衡·命禄篇》引此正作『仁鄙』。《本經篇》曰:『毁譽仁鄙不立。』《漢書·董仲舒傳》曰:『性命之情,或夭或壽,或仁或鄙。』」

決沈 先升

「故江河決沈一鄉,父子兄弟相遺而走,争升陵阪,上高丘,輕足先升,不能相顧也」。念孫案:「沈」當爲「流」,字之誤也。《荀子·勸學篇》「瓠巴鼓瑟而流魚出聽」,《大戴禮》作「沈魚」。「江河決流」爲句,「一鄉」二字下屬爲句,非以「沈一鄉」爲句。江河之決,所沈非止一鄉也。《羣書治要》引此正作「江河決流」。又「輕足先升」,「升」字與上文相複。《羣書治要》引作「輕足者先」,無「升」字,於義爲長。

求水

「扣門求水,莫弗與者,所饒足也」。念孫案:此用《孟子》語,則「水」下當有「火」字。《羣書治要》《意林》引此皆作「求水火」。

注 蔕芥,《史記索隱》引《漢書》作「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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