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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鉴易知录卷八

后秦纪

始皇帝

纲 庚辰,秦始皇帝二十六年,王贲袭齐,王建降,遂灭齐。

目 初,齐君王后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东边海上。秦日夜攻五国,五国各自救,以故王建立四十余年不受兵。君王后死,后胜相齐,与宾客多受秦间金,劝王朝秦,不修战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至是王贲自燕南攻齐,猝入临淄,民莫敢格者。建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齐人怨建听奸人宾客,不蚤与诸侯合从,以亡其国,歌之曰:“松邪,柏邪!住建共者客邪!”疾建用客之不详也。

纲 王初并天下,更号“皇帝”。

目 王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

纲 除谥法。

目 制曰:“死而以行为谥,则是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自今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纲 定为水德,以十月为岁首。

目 初,齐人邹衍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始皇采用其说,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从所不胜,为水德。始改年,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节、旗皆尚黑;数以六为纪。以为水德之始,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于五德之数。于是急于法,久不赦。

纲 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销兵器。一法度。徙豪杰于咸阳。

目 丞相绾等言:“燕、齐、荆地远,请立诸子为王以镇之。”始皇下其议,廷尉斯曰:“周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天子弗能禁。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税赋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

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收天下兵,销以为钟、金人,置宫庭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阳十二万户。

纲 壬午,二十八年,帝东巡,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业。封泰山,立石;下禅梁父。遂登琅邪,立石。遣徐巿入海求神仙,渡淮浮江,至南郡而还。

目 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德。上泰山阳,至巅,封祠祀,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父。遂东游海上,南登琅邪,作台,刻石。

方士徐巿等上书,请得与童男女入海求三神山诸仙人不死药。于是遣巿发童男女数千人求之。曰:“未能至,望见之焉。”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词,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能渡。上问:“湘君何神?”对曰:“尧女,舜妻。”始皇大怒,伐赭其山。遂自南郡由武关归。

纲 癸未,二十九年,帝东游,至阳武,韩人张良狙击,误中副车;令天下大索十日,不得。遂登之罘,刻石而还。

目 初,韩人张良,五世相韩。及韩亡,良散千金之产,弟死不葬,欲为韩报仇。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

纲 丙戌,三十二年,帝巡北边,遣将军蒙恬伐匈奴。

目 初,始皇之碣石,使卢生求羡门子高,还奏得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巡北边,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伐匈奴。

纲 丁亥,三十三年,蒙恬收河南地;筑长城。

目 蒙恬斥逐匈奴,收河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暴师于外十余年,恬常居上郡统治之。

纲 彗星见。

纲 戊子,三十四年,烧诗、书、百家语。

目 始皇置酒咸阳宫,仆射周青臣进颂曰:“陛下神圣,平定海内,以诸侯为郡县,无战争之患,上古所不及。”始皇悦。博士淳于越曰:“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四海,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恒、六卿之臣,何以相救?事不师古而能长久,非所闻也。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议。丞相李斯言:“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习法令。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制曰:“可。”

纲 己丑,三十五年,营朝宫,作前殿阿房。

目 始皇以咸阳人多,先王宫庭小,乃营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山巅以为阙。复道渡渭,属之咸阳。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分作阿房、骊山。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

卢生说始皇为微行,以辟恶鬼。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始皇乃令咸阳旁三百里内,宫观复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按署,不移徙。所行幸,有言其处者死。尝从梁山宫望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或告丞相,丞相损之。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捕时在旁者尽杀之。是后,莫知行之所在。群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

纲 坑诸生四百六十余人,使长子扶苏监蒙恬军。

目 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始皇,因亡去。始皇闻之,大怒曰:“诸生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使御史按问之。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长子扶苏谏曰:“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以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北监蒙恬军于上郡。

纲 庚寅,三十六年,陨石东郡。

目 有陨石于东郡。或刻之曰“始皇死而地分”。使御史逐问,莫服;尽诛石旁居人,燔其石。

纲 辛卯,三十七年,冬十月,帝东巡,至云梦,祀虞舜。上会稽,祭大禹,立石颂德。秋七月,至沙丘,崩。丞相李斯、宦者赵高,矫遗诏立少子胡亥为太子,杀扶苏、蒙恬。还至咸阳,胡亥袭位。九月,葬骊山。

目 十月,始皇东巡,少子胡亥、丞相李斯从。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立石颂德。北至琅邪、之罘。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车府令行符玺事赵高,为书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未付使者。七月,始皇崩于沙丘,秘不发丧,棺载辒辌车中,所至,上食、奏事如故,独胡亥、赵高与幸宦者五六人知之。

初,始皇尊宠蒙氏,恬任外将,毅常居中参谋议,名为忠信。赵高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强力、通狱法,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尝有罪,使毅治之,当死;始皇赦之。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与胡亥谋,诈以始皇命诛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胡亥然之。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成。”乃见李斯曰:“上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高曰:“君侯材能智虑,功高无怨,长子信之,孰与蒙恬?”斯曰:“皆不及也。”高曰:“长子即位,必用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乡里,明矣!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愿君审计而定之!”斯以为然,乃相与矫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立功,数上书诽谤怨望,而恬不矫正,皆赐死。扶苏发书,泣,欲自杀。恬曰:“陛下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安知其非诈!复请而死,未暮也。”扶苏曰:“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恬不肯死,系诸阳周。

胡亥至咸阳,发丧,袭位,是为二世皇帝。

九月,葬始皇帝于骊山,下锢三泉,奇器珍怪,徙藏满之。令匠作机弩,有穿近者辄射之。后宫无子者,皆令从死。工匠为机者,皆闭之墓中。

二世欲遂杀蒙恬兄弟,兄子子婴谏曰:“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一旦弃之,而立无节行之人,是使群臣不相信,而斗士之意离也!”弗听。恬曰:“吾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将兵三十余万,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药自杀。

二世皇帝

纲 壬辰,二世皇帝元年,夏四月,杀诸公子、公主。

目 二世谓赵高曰:“吾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然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陛下安得为此乐乎!”二世曰:“为之奈何?”高曰:“严法刻刑,诛灭大臣、宗室,更置所亲信,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二世乃更为法律,益务刻深,大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鞫治之。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公子将闾呼天自杀。公子高欲奔,不敢,乃上书:“请从死先帝,得葬骊山之足。”二世大悦,赐钱以葬。

纲 复作阿房宫。

纲 秋七月,楚人陈胜、吴广起兵于蕲。胜自立为楚王,以广为假王,击荥阳。

目 是时发闾左戍渔阳者九百人,屯大泽乡。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法皆斩。胜、广因天下之愁怨,乃杀将尉,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攻蕲,蕲下。行收兵,比至陈,卒数万人,入据之。

大梁张耳、陈馀诣门上谒,胜素闻其贤,大喜。豪杰父老请立胜为楚王,胜以问耳、馀。耳、馀曰:“秦为无道,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如此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则帝业成矣!”不听,遂自立为王,号“张楚”。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之。

使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至者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方捕逐,今尽得,不足忧也。”乃悦。胜以广为假王,监诸将击荥阳。

纲 楚遣诸将徇赵、魏,以周文为将军,将兵伐秦。至戏,秦遣少府章邯拒之,楚军败走。

目 张耳、陈馀复请奇兵略赵地。胜以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耳、余为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赵。又令魏人周巿徇魏。闻周文,陈之贤人,习兵,使西击秦。武臣等收兵得数万人,号武信君,下赵十余城。周文行收兵,卒数十万,至戏,军焉。二世乃大惊,遣少府章邯击败之,文走。

纲 八月,楚将武臣至赵,自立为赵王。

目 张耳、陈馀闻诸将为陈王徇地者,多以谗毁诛,乃说武信君自立为赵王。从之。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上党。

纲 九月,楚人刘邦起兵于沛,自立为沛公。

目 沛人刘邦,字季,隆准龙颜。爱人喜施,意豁如也。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初为泗上亭长,单父人吕公奇其状貌,以女妻之。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季被酒,夜径泽中,有大蛇当径,季拔剑斩之。有老妪哭曰:“吾子,白帝子也,今为赤帝子所杀!”因忽不见。季亡匿芒、砀山泽间。沛令欲应陈涉,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背之,恐子弟不听。愿召诸亡在外者以劫众。”乃召刘季,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令悔,闭城,季乃书帛射城上,遗沛父老,为陈利害。父老乃率子弟杀令,迎季,立以为沛公。萧、曹为收子弟得二三千人,以应诸侯,旗帜皆赤。

纲 楚人项梁起兵于吴。

目 项梁者,下相人,楚将项燕子也。尝杀人,与兄子籍避仇吴中。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梁怒。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器过人。会稽守殷通欲应陈涉,使梁将。梁使籍斩通,乃召故所知豪吏,喻以所为起大事,举吴中兵,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自为会稽守,以籍为裨将。籍时年二十四。

纲 齐人田儋自立为齐王。

目 儋,故齐王族也。与从弟荣、横,皆豪健,宗强,能得人,遂自立为齐王。东略定齐地。

纲 赵将韩广略燕地,自立为燕王。

纲 燕军获赵王,既而归之。

目 赵王与张耳、陈馀略地,王间出,为燕军所得。囚之,以求割地;使者往请,燕辄杀之。有厮养卒往见燕将曰:“君知张耳、陈馀何如人也?”曰:“贤人也。”曰:“知其志何欲?”曰:“欲得其王耳。”养卒笑曰:“君未知此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馀,杖马箠下赵数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顾其势初定,且以少长先立武臣。今赵地已服,此两人亦欲分赵而王。今君乃囚赵王,此两人名为求之,实欲燕杀之而分赵自立。夫以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之罪,灭燕易矣!”燕将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纲 楚将周巿,立魏公子咎为魏王而相之。

纲 秦废卫君角为庶人。

目 初,秦并天下,而卫独存,至是二世废之,卫遂绝祀。

纲 癸巳,二年,冬十一月,赵将李良弑其君武臣。秦嘉起兵于郯。

纲 秦益遣兵击楚。腊月,楚庄贾弑其君胜,以降于秦。吕臣讨贾,杀之,复以陈为楚。

目 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楚。腊月,楚王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之以降。胜故涓人吕臣起攻陈,杀贾,复以陈为楚。葬胜于砀,谥曰隐王。

纲 春正月,赵将张耳、陈馀立赵歇为王。

目 张耳、陈馀收散兵,得数万人,击李良;良败走。客有说之者曰:“两君羁旅,难可独立。立赵后,辅以谊,可就功。”乃求得歇立之,居信都。

纲 秦嘉立景驹为楚王。

纲 秦攻陈下之,吕臣走,得英布军,还复取陈。

目 布,六人也,尝坐法黥,论输骊山。骊山之徒数十万人,布皆与其徒长豪杰交通,乃亡之江中为群盗。番阳令吴芮,甚得江、湖间心,号曰番君。布往见之,其众已数千人。番君以女妻之,使将其兵击秦。

纲 沛公得张良,以为厩将。

目 楚王景驹在留,沛公往从之。张良亦聚少年百余人,欲从驹,道遇沛公,遂属焉。公以良为厩将,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公善之,常用其策。良与他人言,辄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遂从不去。

纲 项梁击楚王驹杀之。夏六月,立楚怀王孙心为楚怀王,韩公子成为韩王。

目 广陵人召平,为楚徇广陵,未下。闻陈王败,乃渡江,矫王令拜项梁为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东阳少年杀令,相聚,得二万人,以故令史陈婴素谨信长者,欲立以为王。婴母曰:“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谓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众从之。于是婴及英布、蒲将军皆以兵属梁,众遂六七万。梁曰:“陈王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立景驹,大逆无道!”乃进击杀嘉,驹走死。

居鄛人范增,年七十,好奇计,往说梁曰:“陈胜败,固当。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至今。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今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蜂起之将皆争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梁然其言,乃求得怀王孙心于民间,为人牧羊;六月,立以为楚怀王,从民望也。都盱眙。以陈婴为上柱国,梁自号武信君。

张良说梁曰:“君已立楚后,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梁从之,立为韩王。以良为司徒,西略韩地。

纲 章邯击魏,齐、楚救之;齐王儋、魏相巿败死,魏王咎自杀。

纲 章邯击魏,魏使周巿求救于齐、楚;齐王及楚将项它皆将兵随巿救魏。章邯大破之,杀齐王及周巿。魏王自烧死,其弟豹亡走楚,楚予兵复徇魏地。

纲 齐人立田假为王。秋七月,大霖雨。齐王儋弟荣,逐王假,立儋子巿为王而相之。

纲 秦下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吏。去疾自杀,要斩斯,夷三族。以赵高为中丞相。

目 二世数诮让左丞相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斯恐惧,重爵禄,乃阿二世意,以书对曰:“夫贤主者,必能行督责之术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夫不能行督责之术,专以天下自适,而徒劳形、苦神,以身徇百姓,若尧、禹然,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故谓之桎梏也。惟明主能行督责,以独断于上,则权不在臣下,然后能灭仁义之涂,绝谏说之辩,荦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二世说。于是行督责益严,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秦民益骇惧思乱。

郎中令赵高恃恩专恣,多以私怨杀人;恐大臣言之,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也。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不如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乃不坐朝廷,事皆决于高。李斯以为言,高乃见斯曰:“关东群盗多,而上益发徭,治阿房宫。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斯曰:“上居深宫,欲谏无间。”高曰:“请候上间语君。”于是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斯“可奏事矣”。斯至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高因曰:“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其意亦裂地而王矣。且其长男由守三川,楚盗皆其傍县子,以故公行过三川。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乃使人按验三川守与盗通状。斯闻之,乃上书言高罪,又与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进谏曰:“群盗并起,皆以戍、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四边戍、转。”二世曰:“君不能禁盗,又欲罢先帝所为,是上无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吏按罪。去疾、劫自杀。斯自负其辩,有功,无反心,乃就狱。二世属高治之,高皆妄为反辞以相傅,遂具斯五刑论,腰斩咸阳市。斯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二世乃以高为中丞相,事皆决焉。

纲 章邯击破楚军于定陶,项梁死。

目 梁再破秦军,益轻秦,有骄色。宋义谏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臣为君畏之!”弗听。二世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梁死。怀王徙都彭城,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号羽为鲁公。

纲 楚立魏豹为魏王。

纲 章邯击赵,围赵王于巨鹿,楚以宋义为上将军救之。

目 章邯北击赵,破邯郸。张耳以赵王走巨鹿,王离围之。陈馀北收兵,得数万人,军其北,章邯军其南。赵数请救于楚。楚王闻宋义先策武信君必败,召与计事,大悦之,因以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以救赵。义号“卿子冠军”,诸别将皆属焉。

纲 楚遣沛公伐秦。

目 初,楚怀王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是时秦兵尚强,诸将莫利先入关;独项羽怨秦,奋身愿与沛公西。诸老将曰:“羽慓悍猾贼,所过无不残灭,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无侵暴,宜可下。羽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王乃遣沛公收陈王、项梁散卒以伐秦。

纲 甲午,三年,冬十一月,楚次将项籍矫杀宋义而代之;大破秦军,虏其将王离。

目 宋义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秦围赵急,宜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乘其敝;不胜,则我鼓行而西,必举秦矣。”因下令曰:“有猛如虎,很如羊,贪如狼,强不可使者,皆斩之!”遣其子襄相齐,送之无盐,饮酒高会。项羽曰:“今岁饥民贫,卒食半菽,而饮酒高会。不引兵渡河,因赵食,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其势必举,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主坐不安席,扫境内而属将军,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也!”十一月,羽晨朝义,即其帐中斩之。遣使报命于王,王因以羽为上将军。羽乃悉引兵渡河,已渡,皆沉船破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还心。与秦军遇,九战,皆破之。章邯引却,遂虏王离。时诸侯军救巨鹿者十余壁,莫敢纵兵;及楚击秦,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当十,呼声动天地,观者人人惴恐。既破秦军,诸侯将入辕门,膝行而前,莫敢仰视。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兵皆属焉。

纲 春二月,沛公击昌邑,彭越以兵从。

目 越,昌邑人,常渔巨野泽中,为群盗。楚兵起,泽间少年相聚百余人,请越为长。略地收散卒,得千余人,至是以其兵归沛公。

纲 沛公使郦食其说陈留,下之。

目 沛公过高阳,高阳人郦食其,家贫落魄,为里监门。其里人有为沛公骑士者,食其谓曰:“吾闻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愿从游。”骑士曰:“公不好儒,客冠儒冠来者,辄解而溺其中。与人言,常大骂。未可以儒生说也。”郦生曰:“第言之。”骑士从容言之。沛公至传舍,则使人召郦生。生至,入谒,沛公方踞床,使两女子洗足而见生。生长揖不拜,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不宜倨见长者!”公乃辍洗而起,延生上坐,问计。生曰:“足下兵不满万,欲以径入强秦,此所谓探虎口者也。夫陈留,天下之冲,又多积粟。臣善其令,请得使之令下。”于是遣生行,而引兵随之,遂下陈留。号生为广野君,为说客,使诸侯。其弟商亦聚众四千人,来属沛公。

纲 夏四月,沛公攻颍川,略南阳。秋七月,南阳守降。

目 四月,沛公攻颍川,因张良略韩地。六月,略南阳。七月,郡守降。引兵而西,无不下者。所过亡得卤掠,秦民皆喜。

纲 章邯以军降楚。

目 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秦兵数却,二世使人让邯。邯恐,使长史欣请事咸阳,留司马门三日,赵高不见。欣恐,走还报曰:“赵高用事于中,下无可为者。今战胜,高疾吾功;不胜,不免于死。”邯遂与羽约,请降。乃与盟于洹水上,立邯为雍王,置楚军中,而使欣将其军为前行。

纲 八月,沛公入武关。赵高弑帝于望夷宫,立子婴为王。九月,子婴讨杀高,夷三族。

目 初,中丞相赵高欲专秦权,恐群臣不听,乃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或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莫敢言其过。

八月,沛公攻入武关。高前数言“关东盗无能为”,至是二世使责让高。高惧,乃与其婿咸阳令阎乐谋,诈为有大贼,召吏发卒,使乐将之入望夷宫。乐前数二世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皆畔。其自为计!”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愿为万户侯。”又弗许。“愿与妻子为黔首。”乐曰:“臣受命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赵高乃立子婴为秦王。

九月,高令子婴朝见受玺,子婴称疾不行。高自往请,子婴遂刺杀高,三族其家以徇。

纲 沛公击峣关,破之。

目 秦遣兵拒峣关,沛公欲击之。张良曰:“未可。愿益张旗帜为疑兵,而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秦将果欲连和,沛公欲许之。良又曰:“不如因其怠而击之。”沛公遂引兵击秦军,大破之。

右秦自庄襄王至子婴,合四十三年。子婴为王四十六日降于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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